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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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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章

它通體銀白色,其上裸露出來並且微微凸起,大小如米粒尖端的螺絲頭,卻是鮮艷欲滴的紅色,而發條盒是鏤空的,裏頭的發條是金色,巧妙地做成了近似玫瑰花的造型。

總是在變形,時而緊繃時而松弛的金屬絲。

偶爾才能被調整到合適角度以呈現出玫瑰狀的發條。

那奇妙的精密之美,還有不斷流逝的時間與稍縱即逝的心動之間的優美隱喻,隱含著感性與理性的浪漫之感……啊呀呀,這無疑是最為終極的浪漫,令闕榮讚嘆不已。

“你袖扣誰家出的?”他情不自禁地問,對這個不知名的小眾品牌立刻充滿好感。

他也暗中思索著,不知道邰縉是否看出了,至少說感覺到了這對袖扣中似有若無的情緒。

以他對邰縉的了解,對方肯定是沒有看出來的。但感覺沒感覺到,這就說不清楚了。

邰縉是個相當遲鈍的人,很多正常的情緒他都沒法正常地去進行表達。比如說,闕榮就知道,見面時邰縉對他說的那句話,不是嘲諷,也沒有不滿。

表達的是純粹的、字面上的意思。

……好吧,“發瘋”這個話其實還是有點嘲諷的,沒辦法,邰縉就是這麽個人,闕榮自我感覺勉強算是半個長輩,他對此懷抱著寬容的態度。

換個心思敏感些的人跟邰縉絕對沒法好好相處。

“勒翰勳送我的生日禮物。”邰縉說,翻過手腕看了看袖扣,“我以前沒有戴過——就是感覺沒有用上它的心情。”

說到心思敏感的人,闕榮想,送禮的人不就是麽。

順便一說,他把邰縉手腕上的紅線看得一清二楚並且一瞬間裏就認出了這是被皮帶綁縛、掙紮時反覆摩擦所造成的傷痕。

闕榮是個聰明人,他假裝自己什麽都沒看見。

如果有人旁觀,而這個旁觀者覺得他有點悶聲不吭看好戲的意思,那闕榮也不會反駁。

他暗暗地試探道:“現在突然就有了戴這對兒的心情了?”

邰縉沒說話。他若有所思地用敲打著吧臺臺面,眼簾微微垂下,而這更顯得他的鳳目翩然雅致,幾如隨著水波漂游不定的柳枝般柔美。

一個人的姓名往往和這個人的道德、性情、外貌沒有本質的聯系,叫錯的名字比比皆是。

這世上只有外號不會叫錯。

邰縉的名字卻和他本人相當符合,《說文》有解,縉,帛赤色也。邰縉的名字,本意為“紅色的絲織品”,而絲織品在古代一向是權貴的禁|臠。

同邰縉這個人再符合不過了。

矜貴的相貌,頂尖的出生,其本人也不缺少才智,卻又無時無刻不展露出光澤,猶如那些見血封喉的毒物往往也有著艷麗的保護色一樣,微妙地暗示著他兇暴的本性。

私下裏,闕榮總覺得邰縉遲早會忍耐不住地跨越某條岌岌可危的界線,淪落到法制頻道當中——倒不是說資本的世界裏犯罪算個事兒了,他們有的是手段把犯罪和欺辱包裝得合規合法。

但邰縉的行事作風裏總有一點無法無天的狂妄。

相比起他們這些人慣用的那些委婉手段,邰縉情緒上頭了可能會親自拿著刀捅人。

這就是邰縉給闕榮的感覺。

闕榮由衷地希望不要發展到那一地步。

“你若有所指。”邰縉說。

“喔哦。”闕榮壞笑著湊近邰縉的臉,“花了你那麽久時間思考,結果你也只感覺到我意有所指?我說哥們兒,說你遲鈍吧,你感覺挺靈敏的;說你敏銳吧,你又搞不清楚自己感覺到的是什麽。你該不會是腦子裏哪兒出了問題吧?”

他作勢去摸邰縉的腦袋。

邰縉微微瞇起眼睛。

闕榮就有點慫,伸出的手絲滑地轉了道彎,抹了一把邰縉剛才敲打過的位置,就當伸手的本意就是擦擦桌子。

“不要鬧了。”邰縉這才淡淡地說。

“……什麽話,我比你大!大了十多歲!”

這次邰縉幹脆就沒理他。

闕榮是個能自得其樂的性子,邰縉似乎沒了說話的意思,他也不去打擾,轉過身繼續盤點酒櫃上的酒水。

身為一個酒吧,店裏的酒品種似乎還是太不豐富了,不過泡吧的人其實也很少是圖喝酒。哪怕不算Ivresse奇特的隱藏性質,酒吧本身其實也就是提供一個交際和玩樂的場所,專業賣酒的那叫酒吧嗎?那是酒類超市。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但店裏是不是酒水太少了?

闕榮比量著酒櫃,怎麽看怎麽覺得空出來的那些格子不順眼。就算是單純為了美觀度,也該再弄點新的酒水擺在上面——這麽一來,是不是還得去學更多的調酒手法?他也好久都沒有練過花式了,也不知道手生沒有……

“喝點什麽?”闕榮問,“你司機在車裏等著?”

“沒帶。”

“就為了拿個手機專程還自己開車過來,我怎麽就覺得不對呢。來來來,讓我猜猜,上回你來的時候,嗯?不是碰到個小美人兒呢麽,嗯?”闕榮頓時來勁兒了,直往邰縉面前湊,恨不得跨過吧臺把耳朵塞到邰縉的臉上。

“不要用卡了痰一樣的嗓子跟我說話。”邰縉又把眉頭皺起來了,嫌棄地往後避讓幾分。

“我不認識人,人好像也不認識我,連我這兒有什麽名聲都不清楚。”闕榮忽地正經說道,“不是沒有裝純的可能,但據我觀察不是裝的。”

“你倒是會看人。”邰縉不冷不熱地說。

哪怕是很會來事兒的闕榮也分辨不出這話到底是正是反。

不過他肯定能分辨出來邰縉的心情變差了,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好像就是從提到小美人兒開始的……他俯下身,從吧臺下方取出一瓶不外售的紅酒,又夾出兩個杯子擺好,倒上三分之一。

擡頭看看邰縉的表情,他繼續倒,直到邰縉的臉上出現了微妙的變化,也就是酒杯被註滿到了將近四分之三的時候,闕榮才擺正酒瓶。

邰縉喝了一口。半點品酒的架勢都沒有,完全是在當飲料喝。

沒情調的男人,闕榮在心裏說,浪費我的好酒。

知不知道紅酒的出品非常依賴天氣、土壤和各種微妙又不可控的因素?如今他們已經可以對天氣和土壤進行精妙的調控,然而制造酒桶的木材已經瀕危,這種喝起來會帶著特殊木香的酒起碼在二十年內都是喝一瓶少一瓶。

早知道給你倒最便宜的烈酒,媽的,喝死你。

“你在心裏罵我。”邰縉冷冷地說。

他媽的!只有對惡意的判斷這麽精準,你報警器成精啊?闕榮又在心裏罵了一句,活該你被小美人兒綁起來。誰曉得啊,太子還沒經歷過這種事兒,竟然給你爽著了!

邰縉的臉頰開始微微抽搐,他忍耐地吐了口氣,勉強地說:“……酒很好。改天送你兩瓶。”

“這多不好意思。”闕榮虛偽地說,又趕緊補充,“本來也是從你家酒莊出來的酒,記得送同一種啊。”

邰縉近乎自言自語地問:“我為什麽能跟你混在一塊兒。”

“那當然是因為我好玩兒啊!我還不怕你。我還沒事情有求於你。我還英俊瀟灑,學識也不錯,思維又開闊,我還……”

“說點我愛聽的。”邰縉打斷他。

“祝鞍照好像最近在找工作,問了我酒吧還招人不招人。他對薪資待遇好像沒什麽要求,嗯,看著像是個隨心所欲的人。他說話的態度很自然,也很自信,”闕榮偏頭回憶一番,“言談舉止像那種家裏不是大富大貴,但也有車有房的人。不太會看人臉色——不過長成那樣一般來說只有周圍人看他臉色的份兒,所以正常。”

邰縉煩躁地說:“他可不只是‘自信’。”

至於祝鞍照家裏的情況,他比闕榮清楚得多。一部小小的手機,已經足夠洩露一個人的所有細節,邰縉還沒有特別認真地研究,但對祝鞍照的財務狀況他早就了如指掌。

闕榮借著酒杯凝視邰縉的手腕。現在那地方已經被襯衫的袖口遮住了,袖扣輕輕搭在桌臺上,波瀾不驚地反射著金屬的光澤。

“你到底想問什麽?我也才見過他兩次而已,還不如你對他熟悉。”闕榮丟出一個調侃的眼神,“你要真想知道,找個人查查唄。”

邰縉說:“不。”

闕榮詫異地揚起眉毛,學舌:“你說不?什麽意思?”

邰縉敲著臺面,仿佛是突然之間就對著平平無奇的酒杯生出無限的興趣,專心致志地盯著杯身的弧度看。看了半天,看得闕榮的好奇心要破體而出,沖過去一口咬住邰縉,威脅他把話說完的時候,邰縉才開口了。

說得很慢,字斟句酌:“不能這麽對他。”

闕榮懷疑自己聽錯了。

他掐了掐耳朵根,確認道:“你剛才說,‘不能這麽對他’。”

“……”

闕榮看看玻璃門外的景象,路燈都亮了起來。

確實是變天了。

他端著這句話在心裏檢查了半晌,最終還是不得不承認:“我沒聽明白,你給我解釋解釋。”

邰縉心說不能這麽對祝鞍照,因為祝鞍照要是發現了,而且對此不滿,他們兩個裏是真的有一個人會挨打。

那個人大概率不會是祝鞍照。

說到這,他都有些驚訝發現手機在他手裏、當場抓住他翻看短信的時候,祝鞍照沒對他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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